酒瓶的上半部分还握在赵宁手中，周海怀中的孙然已经傻了。
这个医院打杂的怎么敢这样对自己？
现在是同学聚会啊，就这样直挺挺的砸过来？
以后在不在同学面前露脸了？
他这会脑中闪过这些念头，却忘了自己刚才在同学面前是什么表现。
赵宁松手，半个酒瓶直接掉在地上，声音清脆脆的。
“孙然，别冲动，都是同学。”班长周海的声音飘进孙然耳朵，令他简直难以置信——刚才是我被打了？现在让我不要冲动？还有没有天理？
“赵宁，干什么呢！就是孙然有什么不对，你也不该动手啊！”杨艺老师快步走过来把赵宁拉开两步，口中说的话轻飘飘的。
一时间，整个餐厅才好像反应过来，窃窃私语声顿时不绝于耳。
“怎么回事？老陈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孙然和赵宁喝酒没喝好，搁着闹呢，还提了下严婉安的，不知道怎地。”
“怎么回事？顺子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孙然吃醋，好像和严婉安有关。”
“怎么回事？大刘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两人争风吃醋，赵宁为严婉安大打出手。”
一句句话传过去，等话传到远处饭桌严婉安耳中已然变了样——赵宁为自己动手？嗯……
孙然还被班长周海抱在怀里，只是他脑袋挨了一下清醒不少，在心里过了一遍周海之前说的话——“凭他是市长朋友！凭他开得起奥迪！凭他能弄黄你的项目！”
风头正劲的市长？弄黄项目？
自动划了重点，孙然嘴里骂骂咧咧，人却顺从的被周海慢慢拖了出去。
杨艺老师拉开赵宁，低声严肃说道：“同学一场，干什么呢你。”
“老师，他骂我，丫挺的，水三儿。”赵宁一副学生时代打小报告的架势。
这词是之前孙然骂的，都不是好话，丫挺的意为“丫头养大的”，水三儿是老燕京对送水的称呼，多为齐鲁人。
“诶，那你也不能打人啊。”杨艺老师的口吻更轻了，她可正是土生土长的齐鲁人，继续嘱咐道，“你在这别闹事了，我去外面劝劝他别给弄大了。你这本事不涨，脾气可大了。”
赵宁看着杨老师走出餐厅，他“哼”了一声回到自己座位。
席间同学的目光都看向他，隔壁桌乃至更远位置的同学也不时把眼光投过来。
示意室友李洋把旁边的酒瓶递过来，赵宁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。
他站起来身，举杯冲着在座的各位同学团团一揖，说道：“这事，大家看在眼里。孙然挑衅在先，我多赔杯酒；他辱我在后，我劝说是同学聚会；他要拿钱糟蹋我脸，嘴里还不干不净，这我忍不了。”
“让你们不愉快了，这是我和他的事，这杯我干了，你们多见谅。”
仰头一饮而尽，赵宁把酒杯放下。
前前后后，说的分明，该承的承，该应的应，做事敞亮。
同学毕业两年，有的人混的好，有的混的差，但大家鼻子上面都有眼，心里都有谱，这档子事实在是孙然无事生非，仗着有点钱瞧不起同学，根子里恐怕还有点当初的情愫和拒绝。
“好，二哥，这事没错。你要啥也不说就是忍，以后咱也就别说话了。”李洋也喝了不少，这会直接对着在座的同学说道，“以后有那小子的局别喊我，他就算有钱，我也犯不上。”
有的人还在做着和事佬：“喝多了，都喝多了。”
赵宁微微摇头，也不应和，就和旁边几个要好的同学聊了会天。
一直到饭局结束，孙然也没有再进来。
同学们起身走向餐厅门外，赵宁和两个室友走在最后面——他们两人今天就得回去，家庭工作还有的忙。
“二哥，有事和我说。咱不怵。”李洋很讲义气。
“哈哈，你瞧着二哥的样，他要是怵了能上去动手？”王黎很淡定的点出这一点。
笑了笑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，赵宁说道：“成，没事的，我好歹在岛城待了几年。回去吧，等有空再聚聚。”
“有事一定要说啊。”
两人嘱咐絮叨了一会方才打了出租车离去。
有的同学路远事多要先回去，有的则是元旦颇闲就今天住在这。
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离开，有几个人专程走到赵宁身边和他告别。
“赵宁，好，骨头是硬的，哥们挺你。”
赵宁大笑：“挺我刚才还让我喝那么多！”
“那不是老师发话嘛，我一向是个好学生。”
“得嘞，赶紧走吧你，赶不上飞机火车了。”
“告辞告辞，好好的啊。”
几个同学都颇为佩服赵宁的表现，表示支持了一番才离开。
看着同学慢慢消失的身影，赵宁心里稍微有些惘然，过了两秒钟，他忽然想起一事——诶？郑广羽那家伙呢？怎么不见了？
扭头找了一圈，赵宁抓住两个同学询问他的消息。
“喝多了，先扶回宾馆了，你今天住在这吗？”
赵宁摇头，这才放心下来，他正要说话，忽然听到面前同学刻意的咳嗽声。
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——“赵宁。”
旁边的两个同学悄然溜走，把空间给两人留出来。
慢慢转身，这个过程中迅速调整好了心情和表情，赵宁微笑道：“严婉安。好久不见。”
——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
——在街角的咖啡店
——我会带着笑脸
——挥手寒暄
赵宁心里浮现出一首在梦境里听过的歌曲，歌词记不全，但这几句歌词悄然出现，嗯……
“我回学校，你呢？”严婉安的眼神柔柔的、静静的。
“嗯，我也回，车在那边。”赵宁如此回答。
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，留下了一对背影给还没离开的同学们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
“还好。”
“以前可没见过你打架。”
“活久见嘛。”
“嗯？”
“就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。”赵宁解释，这也是个现实里还没见到的词汇。
“有趣。”
这样走着聊着到了学校，走进门口。
“我到了。”赵宁看到了停车位里的车。
严婉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奥迪车，看到本地车牌，问道：“你现在在岛城？”
心里浮现一丝莫名的悲哀，赵宁回答道：“嗯，我毕业后一直在岛城。”
“噢……”
两人停下脚步，彼此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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