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
次日是天刚露了半抹青白，还在睡袋里的人就被头顶隆隆的直升机轰鸣声给炸醒。
章一晓睡得本来就轻，加上血管里随时就在沸腾似的，又感觉到饿的不行，是第一个醒的——睁眼的时候飞机还未降落。
及至那喷涂了明晃晃的军队和联合国标志在机身上的庞然大物降落，几个人才全都迷迷糊糊从睡袋里钻出来。瞧着全副武装的三个士兵，从直升机上跳下，向他们走近。
“是哪一位姓韩的同志发的信息？”
对方的第一句话。
几个人才反应过来，集体愣了愣。这是时隔多日以后他们遇到的除了彼此之外的，第一拨正常的活人了。而且这些活人远远看去精神百倍，荷枪实弹，头盔上耀着金红相间的五星，手臂上是蓝色的联合国标志，仿佛背后的光环都在写着 “跟我混很安全”。
万新算是几个人当中之前神经绷的最紧的——没忍住差点当场跪下哭了。
韩理清了清嗓子，站起身来搓了搓手，走上前去想握手，“是我，我是C市刑侦队……原刑侦队长韩理，同志你好。” 他又回头指了指后头五个人，还有刚刚揉着眼睛跑到章一晓旁边的果果。
大家脸上本来是带着笑意的。
但是对方没有伸手。手上抬着枪械，黑暗里头盔将脸罩得严严实实，只是沉默地瞧着他。
申弘磊脸上的那一点笑意，第一个褪了下去，他别开了目光没有说话，只是蹲在睡袋旁边，手里扶着贴身放手枪的地方，又顺势摸身上，掏了一支烟出来咬在嘴里——他的余光瞥见，因为这一串小动作，对面刚从飞机上下来的三个人，有一个已经抬起了枪口。然后他掏出了打火机，咔哒。咔哒。
连摁两下。
两串火星在楼顶的大风里转瞬即灭。
“收到，先做体检。” 头盔后面的人只露着一双眼睛，对韩理晾在半空的手说。
娄智岳已经皱紧了眉，黄博低头不看他们，申弘磊忙着和打火机较劲，章一晓对付着果果给她四处翻箱倒柜找温水漱口。只有万新欲言又止——
韩理笑了一下，脸上半分波澜都没有，收回手，“行，明白，” 回头给五个人挥手示意，“大伙儿服从组织安排——对了，组织，” 又回头看一下那个大兵哥——说是大兵哥，肩上是个中尉军衔——“我们这儿还有个孩子，楼顶冻得慌，您看是不是先把她送进机舱？避避寒？” 指了指章一晓旁边的小女孩儿。
那中尉稍微沉吟了一下，“嗯——”
韩理定定瞧着他。
“行，孩子先检查。你们收拾好东西，排队。” 军人偏头指了指后头的机舱。
韩理点了点头，回头就道，“一晓，你带果果过来。”
申弘磊听见这句其实心里一沉。
谁也不知道对方所谓的“体检”是要检查什么东西，章一晓的问题本来就模棱两可，现在谁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，万一——
“啊？” 章一晓在那边摸头不着脑。片刻，被黄博推了一掌。“哦！” 才反应过来，抓紧收拾好果果的小包，以及自己的背包——也幸好前一晚除了睡袋基本没布置什么出来。
走到韩理旁边的时候，那中尉伸手一拦。
直接伸到了章一晓面前。
章一晓生平哪遭遇过大兵哥？那么严肃一挥手，对方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风，感觉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摁死，自然是吓得一顿。果果矮小，本来自顾自往前，走两步发现牵着自己的人不动弹了——
“你等会儿，孩子先进。” 那中尉的脸掩在头盔的阴影下头，天光还未大亮，直升机所带的灯光和软软暗暗的营地灯，都照不出他的脸颜和目光。只有巨大的螺旋机翼，在空气里呼——呼——地，越来越慢地兀自就着惯性空转。
韩理不动声色。“孩子怕生……”
“你留下。” 看都不看韩理，只是对着章一晓。
章一晓抬眼瞧见那中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周遭光线是越来越亮的，那双带着光的眼睛里，一错目间似乎有一点血色。章一晓一声不吭，往后退了半步——
果果还是紧紧牵着他的手，本来见了陌生人就有些害怕，此刻回头，“一晓老师？” 不安地抓得更紧。
章一晓看看韩理，心底有一点疑虑，但还是蹲下来，“果果乖，老师一会儿就过来，没事儿——”
果果嘴一瘪，立刻就要哭。
“韩同志，你陪着去。” 那中尉指着韩理。
韩理从善如流，“好。” 一句废话都没有， 走过去抱起果果，就往机舱里走。申弘磊在后面伸长了脖子要要回女儿，被韩理精确无误地回头一瞪闭了嘴。
章一晓搞不明白韩理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，但是自己被拦下了也是真的。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，回头瞧了一眼剩下的几个。
“别愣着，其他人收拾好东西过来排队，登记基本信息然后做检查。” 那中尉下令。
说是体检，其实就是简单的量了量血压，看看有没有发烧，而后抽血留后化验。黄博和娄智岳作为大夫，看他们弄的那几下子，对章一晓的情况本来悬着的心本来已经放下了大半。
等到万新也过去了，章一晓还站在那中尉的旁边。
“把那机子搬出来。” 中尉忽然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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