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
——仿佛在遥无边际地下坠。
周围是炙烤着周身的烈焰,视线所及范围之内,并无可以清晰勾勒轮廓的物事。
章一晓觉得疼,全身都疼,仿佛烧灼,又好似与什么极强大之物徒手肉搏之后的打碎重组。
天地之间至极目处,仿佛皆被流火渲染,然后是重重的撞击——似乎鸿蒙初生辟地开天。五脏六腑都因为承受这场撞击而分崩离析,想要呕血却不知何处是口、何处宣泄,像是整个灵魂已不再归属于原先的躯壳——
脑海里忽然不知从何而来,涌现出如同滚雷般倾轧而过的、巨量的画面——神经由于无法承受的信息量,而命悬一线般地绷紧、拉长——那一点点的纠缠,一点点攀援在意识之崖臂上的不甘,仿佛就要经由此而扯断。
剧痛,痛到仿佛全身骨骼碎成齑粉再团搓进五脏六腑。却喊不出声。仿佛没有了骨骼,可为何还有痛觉?
——这可能是死亡吗?竟然没有黑暗,竟然身处一片流火之中。
章一晓不知道,他想结束。只想结束。
那些巨量的画面没有具体的含义,然而鲜活。
有“鲜活”这一概念,是因为其间有令人几乎承受不住的情绪流溢——它们皆数由一种如同神般光耀的网络,联结而后温和地挽住。
令人目光忍不住流连——冰冷闪耀的光芒将那些画面与流光串联,如同无数的灵魂正在经由此而固结成岩,成为一个最终的、最后的神永恒的一部分。然后除却画面的剩下的东西,仿佛剔骨削筋般,跌落至万丈悬崖之下。
——跌落?
章一晓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意识到——那些被淘汰般地无由就要跌落的,似乎是一个个正在委顿的生命——
那个朝下的光亮的地方……竟是死之所在?是地狱?
他还在挣扎,那一点点不甘使他仍然挣扎着往上,试图摆脱那些忽然涌入脑海的巨量信息的纠缠。可是太疼了……如果放手,似乎就能直接跌入那个流光溢彩的怀抱。
——会很温暖。
仿佛有人在脑海里对他说,那种蛊惑般的感受,章一晓几乎就要缴械了。
……
章一晓忽然感觉整个意识世界仿佛短路般微闪了一下——那种疼痛减轻了片刻,立刻又排山倒海而来——仿佛周身忽然涌入热辣如岩浆般摧枯拉朽的汁液。
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滚烫,虽然暴烈,但却带着熟稔。就算痛苦也想要靠近——
是人世。
——如果他可以呼喊,嗓音一定已经因痛苦嘶喊而沙哑。
天际下降的流火消失了。整个网路呈现断裂般的闪烁,疼痛毫不怠慢地重新碾压过他的每寸肌肤骨骼。
——骨骼?
他在这一刻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躯壳。
小心翼翼攀援着的那一点,前所未有地明晰起来,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紧握住——
申弘磊感觉自己的手几乎要被床上那个满头满脸大汗的人握碎入骨——可见那人是承受了多大的痛楚。
果果被带去睡了。他从半夜一直坐到天光大亮,也没有任何疲惫感受。
也不说话。也不动弹。任由他握着——
很多事,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。
直到看到章一晓眼睫翕动微微迷蒙着睁眼的刹那。
“一晓……!?一晓醒了?”申弘磊开口,几乎是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来扑过去的时候,才发觉自己嗓子干得仿佛陌生人在鼓动自己的声带说话——心乱如麻。又立刻扭头去叫楼下的人——“黄博!!章一晓醒了黄博!”
章一晓的眼睛转了转,张了张口——仿佛已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般,试图嗫嚅着什么。
申弘磊赶忙凑近。
“……”却还是只是气声。
申弘磊心底宛如烙铁烧灼。
猛地转过头看到年轻人迷蒙着眼神,眼底有一些挣扎,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似的,却是缓缓牵动了一下嘴角——
仿佛是个宽慰似的微笑。
——那一瞬间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高兴。
“没事,啊,一晓,”声音很低,伸另一只手,用手背轻轻地抵到他额头,试了试温度——伸了手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——
“……哥。”声音低哑,终于能出声。
片刻。
“……果果没事吧?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。
“没事,她没事。”申弘磊喃喃道。
章一晓缓缓地几乎像泅水者换气般地呼吸。
记忆一点一点地回来——失去意识的剧痛之前仿佛是黄博的治疗,在那之前——
他的眼底一黯。
是被那些非人的东西伤了的。
——感染?
大脑和心脏都仿佛是被人狠狠蹂躏过又重新潦草塞回身躯里的一般。方才昏迷之中的景象,他觉得既无稽,又带着强烈到令他觉得无比真实的预示感——
可他来不及去想这些。身体像散架了般。
但是除了手腕和手臂间传来的实实在在的伤口的灼痛,其余的头晕恶心,都已经缓慢褪去了。
——如果真的变成那种东西……怎么办?
仿佛知晓命运之后的宁静,已经降临了。面前的人们,怎么能由自己来伤害呢?
——不要。
“弘磊哥,不要让我变成……那种东西。”
申弘磊只听到耳边,那个人虽然语气虚弱,但是坚决地说。
心和意志由那人嘴里说出来的几个语气不重的字敲碎了。
“……别胡说。”申弘磊的声音带了严厉,却无论如何咬不下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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