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念想了很久这人是谁，还是冯静贤小声提醒了她：“御史台监察谢安山。”
就是那个谢家以诗词和断袖出名的谢安山？长念有点惶恐，连忙问：“谢大人何出此言？”
谢安山笑得和蔼：“下官无意间瞧见了国公凝视殿下，眉目多情，突然想明白了国公为何不再坚持反对断袖之事。”
长念一愣，继而笑道：“大人误会了，国公与本王……”
“殿下不必慌张，下官觉得这没什么不好。”谢安山道，“当世人多以男女情爱为正统，斥断袖为妖道，若殿下与国公有朝一日修得正果，必定……造福一方。”
长念：“……”
姑且不说造不造福断袖的事吧，长念苦笑：“国公与我只是共事，断没有别的牵扯，大人想法虽好，莫要连累国公名声才是。”
“殿下不信？”
“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儿。”长念耸肩，“叫国公听见，他定是要发火的。”
谢安山一副“您怎么能这样认为”的表情，伸手就扶了她一把：“殿下这边来。”
长念被他扶着走到旁边的百贝镂空镶宝屏边，透过缝隙正好能看见那头端着酒鼎在与人说话的叶将白。
叶将白正在与风停云说话，声音压得有些低：“待会儿宴罢，让巡卫营派人来送各位大人回府，以防有什么闪失。”
“是。”风停云应着，想了想又问，“太子殿下那边，可要单独护送？”
就赵长念那小身子板，走个路都能摔，不让人护着，还不得半路被狼吃了？叶将白嗤笑，正想回他，就看见北堂缪大步从正门跨了进来。
今日说好是宴请王谢两家的人，除随从外，别的高官是一概没请的，北堂缪会来，那就只能是赵长念的意思。
冷了眼神，叶将白道：“你管她死活干什么？”
有的是人为她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呢。
风停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得眉梢一跳，屏风后头的长念沉默地收回目光，看向谢安山。
谢安山有些尴尬，左右也不知说什么好，只一拱手，便退去了席间。
她就说么，叶将白没上头把她弄死已经是极好的了，哪儿还能什么眉目含情？长念歪着脑袋笑，笑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难受，垂眸回去自个儿的位子上继续夹菜。
她这个人是一报还一报的，叶将白待她好，她也就待他好。他想杀她，那她对他也断不会留情。只是这样一来二去，两个人终究还是没了回头的路，越发地走远了。
走远也好，长念嚼着菜想，都是天注定，反抗也没用，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才能让面前这些人为她所用。
“殿下。”北堂缪过来，朝她行礼。
昨日就安排过了，北堂缪倒是比计划来得晚些，长念忍不住问他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北堂缪叹息道：“兵部左大人意图强夺尚书之位，与兵部其余人发生了冲突，卑职带兵路过，想劝解，不曾想左大人执迷不悟，以头撞柱，殒了命。”
此言一出，席间顿时哗然。
本来让北堂缪过来一趟，是为了压一压叶将白的气焰，毕竟在众人眼里辅国公与她之间，还是辅国公占上风。将来两人若有嫌隙，在场的这些人还指不定往哪边倒，所以北堂缪来这一趟十分有必要。但是没想到他来归来，还带了这么个大消息。
兵部左大人是武亲王从屯兵三镇提拔上来的，刚上任没两天呢，说死就死了，还是自尽？
长念眼神询问北堂缪，想知道是不是为了震慑众人临时编的，结果北堂缪十分凝重地道：“卑职所言，无半句虚假。”
叶将白放了杯子，起身过来，面无表情地道：“争位之事，近来时有发生，不少人借着战功想往上爬，罔顾律法，也让朝中其他人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，此次之事，权当以儆效尤，殿下不必挂在心上。”
长念自然不会挂在心上，甚至还想拍手叫好，但这么多人，各怀鬼胎的，她也不能表现什么，只能学着叶将白那人面兽心的样子，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北堂将军既然来了，就快请坐。”旁边的几个老臣笑道，“近日京都内外巡防大多倚仗将军，不能怠慢了才是。”
“是啊，城东昨日暴乱，也亏得有将军在才能平息。”
北堂缪一向受朝中人喜爱，被人如此奉承也是长念意料之中，只是，她没意料到的是，大功告成的北堂缪没有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喝酒，反而是低头凝视她，淡笑道：“能为殿下分忧，卑职万死不辞。”
长念愕然地看着他，就见这人难得地朝她眨了眨眼。
为兄替你撑场子，要撑到底才是啊。
脸上微红，长念扶了他一把，请他坐在自己身侧，感受到四周霎时更热切的目光，她低声道：“兄长，露面就够了啊。”
“不够。”北堂缪替她挽了挽袖口，“天下尽知我北堂缪忠于殿下才好，如此才莫敢有人再欺殿下。”
“可是。”长念叹息，“兄长没跟北堂老将军商议过，贸然如此，岂不是牵扯整个北堂家下水？”
“不是贸然。”北堂缪道，“父亲一早就料到了。”
长念瞪眼，旁边这么多人，她也不好多说，只能闷头吃菜。旁边有人来敬酒，北堂缪伸手便接了过来，淡然道：“殿下身子不太爽利，就由在下代劳了。”
这是北堂缪头一回出现在宴席上，还肯喝酒。敬酒的人有些受宠若惊，坐得远些的人也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，北堂缪恍若未闻，仰头就将酒喝下，喉结上下滚动，划出极好看的弧度来。
长念看得有点傻，她觉得男人的喉结真是漂亮，可惜了她自个儿没有。
“啪”地一声，桌上倾倒了一壶酒，酒飞快地漫溢开，惊得众人纷纷低呼。
“殿下，袍子！”红提连忙拿帕子去擦。
长念这才回神，起身刚让开，就听得叶将白道：“殿下既不饮酒，这袍子脏污，不如在旁边的小室更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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