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他的乳娘，他刚生下来不久，就来了。“常嬷嬷道。
“是郡主选的吧。”小青抚摸着杜笙的头发，笑道。
常嬷嬷一怔，脱口而出道：“青爷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你说我娘不好，她当然听出来了。”杜笙忽然开口。
这话出口，小青抚摸杜笙的手一下停住了，静静地看着这孩子。
这孩子成精了吧？
怎么说出这么厉害的话来？他可只有六岁！
常嬷嬷也傻了，瞪大了眼睛看着杜笙，道：“爷……您……您……”
杜笙低下了头，用手里的弹弓，一下一下打着小青的。
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。”小青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好这么恭维了一句。
常嬷嬷勉强一笑道：“是的呢，笙爷都夸聪明，都说跟老爷一样，将来一定是个状元。”
“听说驸马当年是状元郎？”小青笑眯眯道。
常嬷嬷点头道：“是状元郎，青爷难道不知道这个佳话？当年老爷做了状元，跟同榜的进士一起在玉华楼联诗作对，正碰上公主出宫，假扮秀才挑战老爷，两个人竟是棋逢对手，打了个对鼓，当时老爷不知公主是女身，竟然引为知己，拜了把兄弟，这不就成就一段佳缘了？所以说，这是天作之合呢，当年老皇帝洪武爷听着也欢喜着呢。”
小青听到这里，低头看着那杜笙，杜笙一直垂着头，用弹弓一下下击打着小青的膝盖，可是很明显的，当常嬷嬷说完这些，小青感觉膝盖有些疼了。
常嬷嬷人老话多，说起当年的事情，便没完了，又说起当年郡主在宫里头如何受宠的事情，老皇帝如何喜欢她，宫里头没有人不爱她。
“我见到的郡主，真真是温婉和气的性子。”小青笑着抓住杜笙的手，夺过他手里的弹弓道：“我玩玩好不好？”
其实她是被杜笙打得疼，想法子让他别打了。
杜笙没了弹弓，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小青，不知为什么，这么小的孩子，竟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。
“这却不是了。”常嬷嬷很愿意跟人唠往事，见小青性子和善，又不耻下问，告了个罪，坐在对面的石墩上道：“当年的郡主的性子，也是调皮着里，就像是笙爷似的。”
杜笙听到这里，忽然看了常嬷嬷一眼。
常嬷嬷大概有些热，从旁边丫头手里接过扇子，一下下地闪着道：“那可是金娇玉贵的公主，要什么有什么，自然性子是任的，当时公主看到了老爷，就觉得有些意思了，向老皇帝说了，老皇帝那个时候，刚刚失去了太子爷，心里正悲伤，听到孙女这么想，自然想成全，不过没想到老爷竟然拒绝了，就因为这个，一直没当什么大官。”
“公主当时觉得老爷不识抬举，也不屑于理会了，老皇帝想着公主年幼，也不用早早说亲，也就再没提，谁知后来好日子到了头，被圣上发落出来，圣上问她要嫁谁，公主就想起老爷来，说要嫁给老爷，当时先夫人还在呢，圣上到底心疼这个侄女，听说先夫人是戏子出身，让她为妾，结果好不好，先夫人没了，公主也就嫁过来了。”
“这是心里头有怨恨吧？”小青叹了口气，看着杜笙的脸，小男孩低垂着的眼睛宛如蝴蝶振翅，不停地眨着。
“谁知道呢，都说是怨恨，我瞧着也不像是。”常嬷嬷叹了口气道：“有什么好怨恨的，那位不过是个贱籍，是老爷费心巴力地让脱了贱籍，做了明媒正娶的官夫人，这已经上天的事情，她有什么不知足，她与公主的身份比起来，天上地下是有的，能与公主评头论足，称为姐妹，已经上了天的福分了！”
“嗯。”小青叹了口气道：“可是不是说有什么咒吗？先夫人临死前，说不能让郡主怀孕，否则就回来报仇。”
“这就不是这个理了。’常嬷嬷摇头道：“你这边死了，难不成还要拴着老爷一辈子守寡？公主嫁过来之后，性子可是改了，比宫里头简直像是换了个人，对小姐，对笙爷，都是一等一的，再也想不起那等尊贵身份，怎么能这么好来，老爷渐渐也对公主上了心，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？都说先夫人闹腾个，我瞧着，倒是先夫人做了鬼，也是个不知足的糊涂鬼！”
小青看着常嬷嬷那张不以为然的脸，心里好笑，现在府里头人人惶恐，这位常嬷嬷真是个奇葩，居然对那个“鬼”很是不以为然，也不怕那个鬼来找她！
“嬷嬷。”旁边一个大丫头忽然开口，道：“您老可别这么多嘴了，这都什么时候了，人人都说，先夫人这是要来了，您还这么着，吓死人了，您这么不管不顾的，我们可不想让她来找你的时候，顺便看我们。”
小青听了这话，忍不住“噗嗤”一笑。
常嬷嬷也忍不住笑了，道：“好，好，我不收了，梨儿你就是胆子小，我可不怕，我小时候的家，就在坟地不远哩，晚上白日的，照样该睡睡，该吃吃，没什么别的，哎呀。”
话音未落，常嬷嬷要站起来的时候，也不知为啥，忽然向后倒去，差点摔倒在地，一下被小青扶住了。
“谢谢青爷。”常嬷嬷老脸有些红，忙对小青施礼。
“不谢了。‘小青摆了摆手，低头看着杜笙。
这孩子一直低着头，不让小青看到自己的表情，只有那长长的睫毛眨着，在太阳底下，闪着光，被常嬷嬷领走的时候，忽然回头看了小青一眼，那幽幽的眼眸，像是一碗深井，深不可测的幽黑，
他不过是个孩子。
还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。
小青静静的看着，不知为什么，竟然生出几分森然来
杜笙这孩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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