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气若游丝的问道:“我是不是要死了……”
很快,他又自问自答道:“好像是的。”
迟栖半阖上眼睛,零碎颤巍的声音说道:“感觉身体很沉,像是溺在海中一样……又湿又黏腻,咳咳……而意识轻飘飘的……脑子里又像是塞了几层寒冰,咳咳,冰冷又满是空洞……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?”
“传说中对於死亡的恐惧……我完全没有感觉到……便宜那些人了……我应该让他们死的更加痛苦……”
他的嗓音已经极端的沙哑、虚弱了,轻飘的似若浮动的沙尘,不过却晕上了阴暗的狠毒。
迟栖的面上出现大段的空白,神智渐渐离幻起来,所听所闻的一切,都在慢慢离他远去。
他定了定神,又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:“我的任务失败了呢,回去以後会受到惩罚的,原本是不用受到惩罚的,这个任务不是我,我抢先一步过来执行,就是想要看看王月是何等的人物……”
“不对啊!我不会被惩罚,因为……我回不去了。”
他低低喃喃的说著混沌不清的话语,话出口变的靡靡渺茫的声音,隔离了重山,听不真切。
玥兮轻敛起眉目,压下心头晕晃的戾气,眉心间缠绕的血腥气渐渐湮灭。
握刀後撤,玥兮将寒月刀从他胸口里抽出来,顿时,撕开的血洞往外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液,宛若崩裂的堤坝,止不住的流淌鲜红。
迟栖的身体摇晃几下,往下一倾,他人腿一软跪倒在地面上,他用手撑著地,支撑自己的身体不砸落下去。
体内流窜的撕裂剧痛,使他的眉峰极痛苦的深压,眼角处的暗青色裂开几道痕纹,仿若他的整张脸都要碎了似的。
这般残破,虚弱。
玥兮居高临下的望了迟栖一眼,面色冷郁。
他的剑方才挡了一下,刀袭去时出现了偏差,没有直接捅进他的心脏,而是擦著他的心刺了过去,即使他没有当场死亡,这麽重的伤他也活不过片刻。
所以,玥兮也就没有再补上一刀,他抖落刃锋上的血滴子,退离这片弥散著血腥味的区域,将刀还给了苍煌。
苍煌接过刀,细瞧了眼玥兮,见他散了戾气,恢复了原本的冷漠,心下稍安定。
而玥兮的目光,一直落在迟栖身上尚未移开,故而没发现苍煌的窥探。
迟栖的瞳孔在一点点的扩散,像是被敲开的冰层,沉浮著斑驳苍茫的碎块,内容极尽晦涩,具体分辨不出那是什麽。
他感觉到头脑一阵晕眩,天地都在转动,独他一个人在黑暗的方寸之地凝固,拗在浓稠的暗色中。
身体晃了两晃,他气力尽竭,一头栽倒在地面上,面颊贴著粗砺的细碎石子,尘土。
他眸子渐渐混沌,只能看到一些虚化的雾气,流入瞳孔的深处,他缓缓闭上了眼睛,世界陷入沉静,无波无澜。
就在玥兮以为他死了的时候,迟栖又轻颤著抬起眼皮,混浊不堪的眸子,望著玥兮二人,问道:“我的名字好听吗?”
他的声音很虚弱,宛若蝴蝶扇动翅膀,不可听闻。
话落,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他又咳出一口血,顺著衣领流淌到苍白的脖颈里。伤口还在往外渗血,他已变成了一个血人,浑身都是血淋淋的。
天穹上空,洁白的月华洒落在地面上,被云层分割出几块光晕,没有一缕光芒照在迟栖身上。
他和现身时一样,满身的黑暗,临走时亦是如此。
四周一片寂冷,没人回答他的问题,他一直一直都在自言自语,在冰冷又平静的气氛中笑的开心。
现在他不在能笑出来了,时刻上扬的嘴唇,如今紧抿著痛苦,流过颤抖。
迟栖轻轻抬起手,指节颤动一下,他缓慢地,竭尽全力的将手指移到胸口的位置上,之後就再也移动不了分毫。
他的眸光一点点的下垂,瞥到自己的胸口上,眸子中有光澜摇过,璀璨到让人心惊。
他浑身冷彻,吸入的空气也是冷的,温度从他身体里褪去,四肢开始慢慢的僵硬麻木,直到没有一点知觉,冰冻般的僵冷。
迟栖转动了一下眼睛,他浑身上下能动的也只有眼瞳,只是,那颗眼瞳,此刻全然是混沌,沉淀著暗色,无一丝的光泽。
“这是一个朋友帮我取的。”
迟栖又轻轻的说道:“我很满意。”
细听,虚不可闻的声音中有那麽一丝丝的喜悦,感觉对他来说,这不是一个名字,而是不可多得的无价之宝。
“你能安静一点吗?”玥兮冰冷的声音砸下来,折断了他微弱的声音。
人至将死,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,这麽多话够让人叹服的……
猛然间,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,玥兮眉头一皱,他举目凝望迟栖,眸光深远。
可能迟栖并不是想要炫耀,或者胡言乱语,而是单纯的想要说话,说什麽无所谓就是想要说,一直说,不停地说,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,而不让他说,他会如何?
迟栖的眼皮又轻轻动了一下,他望向玥兮,想要扯起嘴角再次微笑,而这次他不再能笑出来。
他轻轻的动了动嘴,声音很轻,很轻,任人都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在说话。
他说了啊!
他说:“没声音,会很可怕……”
他的双眼还盯著玥兮,涣散的瞳仁里没了焦距,漂浮著迷蒙的混沌,掩了夜幕似的,阴翳朦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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