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12
姜泽在闹别扭。
狱蛇爬到桌上看到空空如也的盘子时，委屈得几乎要颤抖。一天半了，整整一天半了，自从他那晚上回来就再没吃上一点肉！
他装作毫不在意地从姜泽旁边爬过，拿尾巴狠狠甩了一下他的手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
姜泽声音一沉，拿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尾巴。小蛇叫着翻腾了两下，甚至扭过头来恶狠狠地想咬他，半晌终于可怜巴巴地说：“饿了。”
“饿了你去找阿泽。”
姜泽说完自己先来了气，径自把他往旁边一甩，将书啪地合上走开了。
晚上睡觉的时候，狱蛇看着围了一床的玩偶目瞪口呆。
“这个丑不拉几的玩意儿占我位置了！”狱蛇恼恨地指着那个绿油油的蛇形玩偶，对着姜泽面无表情的脸喊道。偏偏又不敢直接掀在地上，“能不能拿开？”
“不能，”姜泽看了他一眼，“床这么大，还不够你一条蛇睡吗？”
“我睡觉喜欢半蛇半人态啊，你知道的！”两天晚上尾巴没能缠个人，他已经浑身难受。
姜泽冷漠到底:“不知道。你前天不还蛇形在床脚睡了一晚。”
“我……算了。”
狱蛇欲言又止，化成蛇态，慢慢地在地毯上找了个位置，蜷成小小一团。
满床借来的玩偶都是愉快的表情，连特意空出一半的枕头都好像在嘲笑他，姜泽赌气般把新换的枕巾扔到地上，伸手关了灯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意识朦胧之际，耳边好像传来沮丧的一声叹息。
“姜泽，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？”
*
第二天早上姜泽是被狱蛇叫醒的。
对方用凉凉的手背轻拍过他的脸颊，小声叫：“姜泽，姜泽。你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姜泽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，才一下子坐起来：“去哪儿？”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因为这么一句话，不到六点的清晨，姜泽只穿着一件卫衣就被狱蛇拉上了山。已经快三月，山上飘着薄薄的雾，林海深处传来声声布谷啼鸣。走得久了，背上微微起汗，筋骨都有种被完全拉开的感觉。
狱蛇在前面沉默地走，姜泽也没有问的心思。向下望，酒店和村落已经掩映在层层的灌木枯枝后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跋涉的这一条山道，上下八方也都只有他们这两个人。
已经快到山头，狱蛇偏又一拐抄了小道。再走一阵，忽然嗅到轻盈的香气。姜泽倏然抬眼，只见面前根系粗实的树垂着万千条丝绦，芬芳的花瓣层叠相交，在风中轻摆送香。
“我那天晚上拖着阿泽找了好久，才找到这一棵……”狱蛇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来，“枝垂樱，你喜欢吗？”
他墨色的长发在空中轻轻飘舞，眉宇流畅秀美，蹙起一点好看的峰角。
姜泽把投在树上的目光慢慢下滑到狱蛇脸上：“我很喜欢。”
顿了顿，他又说：“你呢？”
这个问句跟得太快，别有意味。对方抛出了明牌，赤诚地等待回复。
狱蛇感觉自己像喝了一斤雄黄，脸热心跳，那种羞于躲避的感觉又开始隐隐作耸。他心一横，梗着脖子伸出去：“喜欢！”
“我自己挑的，能不喜欢吗……”狱蛇别过头去小声嘟囔。
姜泽上前两步，食指一勾他的下巴将脸扭过来，“你那天晚上去找阿泽就是为了这个？”
狱蛇两只眼睛直直看着他，撇了撇嘴：“对啊，过了这么久，树的位置都变了，阿泽现在神力也弱，废了好大功夫才让它提前开花，你是不知道——”
话被柔软的嘴唇堵住了。姜泽亲了一会才放开，说：“谢谢。”
“……切，”狱蛇抿了抿唇，“你不让我吃肉，不让我睡床上的时候呢？”
“嘘，明明是你逃跑在先。”
姜泽把手指贴在嘴唇上，抬头看了一眼樱树，“那么作为补偿，把那天的事做完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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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轮被泪水浸泡的太阳。
姜泽在狱蛇的眼里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瑰丽日出。
那天晚上姜泽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不仅有他，还有狱蛇。两个人站在一片黑色里，狱蛇很惊讶地看他：“你眼睛……怎么是金色的！”
还未等他伸手去碰，远处的黑暗中倏然出现了一个人影，浑身上下隐隐泛着白光，长长须眉相接，指间纠缠着一大团红线。他身侧伴着一个双髻小童子，眉清目秀，恭恭敬敬朝二人行了个礼。
狱蛇看清了，挑眉道：“月老，你不在天上好好织毛线，干嘛特意托梦来扰人清净？”
那老头慈和地扫他一眼，“我今日来，是要赔罪。”
话落，他手一抬，便有只苍蓝尾翼的青鸟啼鸣着落下来。姜泽一看那鸟，顿时大惊：“这鸟是……”
“不错。”月老笑了笑，以食指抚过鸟儿的红喙。半光半影中，只见那鸟儿竟生生脱落成一蓝袍小童，落地跪下，脆生生唤道：“师父。”
“原来是你小子！”狱蛇双眼瞪得溜圆，“我说百年来怎么没得见你一面，原来是被你师父罚去做鸟儿！”
“还请息怒，听我细细讲来。”月老摸了摸小童的头，“百年前，我膝下小童年少无知，以圈地索将狱蛇白白困守半日，还来辩嘴人兽天生有异。老朽将他罚下凡去做一只鸟，好看看这世间众生平等……”
小童做了鸟儿，寒冬凛日险些冻死，却又被姜泽救回家去。救命之恩，无以为报，便自作主撞泼了观音玉净瓶中圣水，赐一只慧眼与他。因着这等罪过，他又白白在世间做了五百年青鸟，可谓尝尽冷暖，其间种种，不提也罢。
可这么一只眼睛，十多年来没多大用处，却偏偏赐了一段福泽恩缘，叫姜泽看到了周身赤红的狱蛇。
二人都听呆了，面面相觑。月老捋着长胡朗笑出声：“不必惊诧，这芸芸众生，天上天下一线相隔，却也都各有定数，各有缘分呵！”
不等出声，眼前如风飘过粉白樱瓣，一时间乱花渐欲，一老两童的背影都瞧不见了。
熹微晨光中，床上相拥的两人眉眼逐渐清晰，正软床暖塌睡得香甜。
好在梦自将醒，人犹在怀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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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！终于揭晓谜底~这缘分，像一道桥，故事瞧啊瞧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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