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
冷风逮到突破口,毫不客气地灌进窗格,将姜泽放在桌上的书吹得哗哗作响。外面是压得极低的灰云,隐隐有落雪的预兆。
楼下早没了人影,只有还没化的积雪,被人踩得脏兮兮。
姜泽转身揪过椅背上搭的外套,边穿边朝外走。围在门口的一群人都被他的神情惊得没敢说话,只有韩雪在和他擦肩而过时轻轻拽住了他衣角,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。
“姜泽,你别生气……”
姜泽头都没回地说:“松开。”
不等韩雪动作,他直接用力把衣服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——大概是这辈子他对女生最不留情面的一次了。
姜泽边下楼边愤怒地想,她们凭什么直接怪到狱蛇头上呢。
天色昏沉,姜泽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直走,不顾冷风灌进口鼻的窒息感喊着狱蛇的名字,转瞬又被凶猛的寒风刮走。
这几日为了取样做研究山上几乎被他们逛尽了,除了两侧的林子,平常有道路可行的地方姜泽在脑子里都能一一记清。在彻底走过一遍山道仍然毫无线索后,他弯下腰来喘着,边哈出一团团白色热气,边盯着大片黑黝黝的树林。
没办法了。
姜泽慢慢直起腰,指尖轻触左眼把瞳片摘下来,露出一只泛着淡淡金色的眸。顿时,雪地之中,凡是有生灵经过之处,都在他面前显露出了或深或浅的痕迹。
草绿、淡黄、湛蓝、……这些都是他从小就见惯的生物颜色,纯真而素淡,充斥着满满的自然气息。而狱蛇不一样,狱蛇身上散发出的是极具吸引力的赫赤色,噼啪作响、持续爆裂,充满无畏的架势。
他骗了狱蛇。第一见面,他就是被那种绚丽的色彩所吸引进山洞,才不是通过什么生物探测仪。
姜泽把手插在兜里,绕着山头仔细地观察。不多时,果然发现由浅及深的一串红色脚印,在雪上清晰可辨,慢慢向深林之中延伸。
*
林中暗黑不见天色,无数枯干的枝桠伸着瘦爪向天,偶有鸟儿凄切的啼鸣,听得人脊背直发寒。
偏偏狱蛇听这鸟叫没一千也有几百年了,他撒丫子在林中乱走,烦躁得直想化成蛇形爬上树去生吞了那乌鸦。什么喜欢、什么愿意为你做很多事,都是放屁!越想越气,狱蛇干脆停下来,对着一棵无辜的树猛捶,直捶得它不堪负重咔嚓作响又恨恨踹了两脚才作罢。
身体真是不如之前,光简简单单这么一套下来都有些发喘。狱蛇只觉得那阵似有若无的血腥气越来越浓,直往鼻子里蹿。
又走了一段,忽闻清澈的山涧在卵石上淙淙流淌。降了整夜的雪后它竟然没被冻上,大抵都要归功于上流那处小瀑布。
狱蛇心烦意乱,走过去想喝捧冰水,看到粼粼水面上自己的一双红眼睛,不由想起刚刚那些人说的话。
不吉利……
去你的!狱蛇恶狠狠骂了一句,故意大大咧咧地蹲下来,忽然注意到自己脸上连片的血。他一怔,伸出手指碰碰,已经干涸了,直从嘴唇蔓延到耳下,仿佛脸颊都裂开了一样。
想到方才姜泽看自己的惊惧眼神,狱蛇只感到喉咙猛然一噎——他刚刚就是用这幅活似茹毛饮血、未开化野兽的样子面对姜泽的吗?
该死。狱蛇捧起水来用力地搓洗面颊,直到干净的水面上都泛起浅红才停下来,大脑里有片刻混乱。
是谁做的?这种情况是不是也怪不得姜泽会误会……?
不,相信就是相信,即使我叼着那只血淋淋的兔子他也不该用那种眼神看我!
狱蛇蹲在水边,耳尖忽然一动,抬起头来,目光穿梭过无数枯瘦枝干,看到不远处的鸟群受惊飞起。
有人!狱蛇骤然起身,眨眼之间身形闪动,再定睛看去,水边已经没了人影,连那丝丝缕缕的红色也流淌尽了。
“嘶……”姜泽半蹲在地上,蹙眉按住自己的脚踝。
林子里简直像夜晚,刚刚顺着脚印往林下走时,一脚踏在枯枝腐木覆盖的土层上,直接稀里糊涂地滚下来了。浑身都沾了脏兮兮的泥土不算,试着站起来,脚腕都扭得使不上力。
该怎么办,手机也没信号……姜泽不由有点后悔自己这样冲动的行为。
“狱蛇!”他忍不住朝脚印所去的方向大声喊。
照这越来越鲜艳的色度来看,狱蛇应该就在附近了。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冷风,从林子里深处传来,像是阵阵鬼笑。
“狱蛇,你不来我就这么走过去,腿摔断也无所谓!”
姜泽咬了咬牙,撑着地站起来,强忍着走了两步,又因为一阵尖锐的疼痛骤然失去平衡。
风过,一双胳臂将他结结实实地拦腰搂住。
“姜大公子,顶风冒雪地这是做什么呢?”
狱蛇咬着牙,一把扶正他,凉凉开口。
姜泽紧抓着他那只没收回去的胳臂,因为疼痛也咬着牙回答:“找某条一生气就离家出走的蛇。”
狱蛇冷哼一声,偏过头去:“谁叫你不信我?”
刚刚还躲在树后,怀着一点恶意的报复心理想看他出丑,听他苦苦喊自己的名字。偏偏真要摔了,自己又忍不住冲上来,甚至不介意他浑身的脏泥污了自己袖子。
姜泽忍了又忍,终于揪住他的领口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拉,两人几乎成了脸贴脸,而姜泽严肃得可怕:“你觉得我不信你,可你有信过我吗?即使你一醒就满脸的血,我不是也一直在帮你说话吗?再说,你总是高高在上,一开口就是‘你们人类’、‘你们凡人’,我也会受伤的啊!”
真是话不吐不快,姜泽把积攒这些天的不开心全都说出来,这才感觉出了口恶气,随意地松开狱蛇衣领,不顾对方一脸呆滞的受教神色,张开双臂说:“背我。”
“哈?”
“难道要我自己走回去?”姜泽好不容易找到了人,这会又冷又饿,只想赶紧回酒店里泡个澡吃点东西。
狱蛇咬咬牙,转过身去,“我不想回去看那些人。”
姜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,往他背上一蹦,挪来挪去地调整好位置:“出发!”
“我是说真的不想回去!”狱蛇忍不住吼了一嗓子,僵硬地站在那没动。要他和那群误会他的人再见面,忍气吞声地住在一个屋檐下,岂不是等于他默认自己的错误?他做不到!
姜泽有点疲惫地侧头看他,声音软下来,像哄小孩:“那你想让我去哪儿?下雪了,这么晚,也没有饭吃,我的脚很疼,已经肿了。”
狱蛇仰着头想了一会:“唔,要不去我喜欢的人家里吧。离这也近。”
什么?
姜泽一阵无语,眼里迸发出丝丝寒芒,过了会,他才重新趴在狱蛇背上,慢慢地说:“好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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狱蛇(歪头吐信子):到底什么是喜欢?
小姜:……闭嘴吧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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