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们回来，过年应酬的家宴一波接一波，又非要我跟着他们一起去。人人带着假面，把我当成周家长子，背地都管我叫野种。”
乾坤肘在膝盖上双手不自在地握在一起。他抬身看进章桀的眼睛里。那里面倒映出小小人影，孤独飘零，但带着笑意：“你这是什么表情？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可怜我。我没那么脆弱。”他食指一点章桀的额头，把他从泛滥的同情里叫醒：“我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事。告诉你是因为…”乾坤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：“因为你在我这里很特别。”
“特别？”章桀心跳加速，他疯狂地期盼这段对话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。
“因为这个难熬的假期，我更加确信你在身边的时候，我特别不一样。也特别的，开心。至少不会总想这些想也没用的事。
那时候回去找我爸，三天没停气儿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。我躺在县城老房子的木板床上看着天花板，举目无亲，疲惫又绝望，不知怎的就想起你跳着脚跟我发脾气的样子。明明脚裹得跟个棒槌一样，怎么还能蹦得那么可爱。然后我一下子就笑了，突然觉得这些东西也没有那么难熬了。
其实我大概很早就喜欢上你了。如果非要上溯，应该是从头一次吃刘阳喜的醋开始，或者更早。但我沉浸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，竟然都没发现。”
房间里暖气很足，熏得章桀面颊蹙红。喉头有点儿干，手里有豆奶。对，手里有豆奶。他仰头咕咚咕咚把剩下半瓶全都喝完，咣得把空瓶扔在茶几上，撞得玻璃清脆。
时钟踢踢踏踏走，中午烦闷的时间流过得慵懒缓慢。
“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。”乾坤也紧张。为了整理这些话，他整宿失眠，连着好几天没睡成整觉了。
“你为什么吃二喜的醋？”章桀脑袋还在发懵，但他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，于是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发言的点。
乾坤先是一怔，继而笑起来。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点。他尴尬地咳嗽两声，如实招来：“就是你看他打篮球那么专注，还…跟他挨那么近说话。你们又总是一起出现，每次我都看着不舒服，想让你离他远一点。上次他带你骑车，你还抱他抱得那么顺手。我不吃醋才不正常吧。”
“哈！我就说我上次看见你了。二喜还说我瞎。”
“你不瞎，眼睛好看得不得了。”乾坤无可奈何地摇头，倾身轻抚他的眼角。
“吃醋。”章桀轻声呢喃，似乎经过这么长时间，才刚消化掉听到的所有信息：“你刚才说，你喜欢我？”
“对。”乾坤点头，轻轻地笑开了。微长的刘海垂在额间，打出一个璇儿来。该剪了，章桀这样想。他脸颊红透了，心敲锣打鼓地蹦起来，轻轻提起，重重落下。
“你没有骗我？”章桀小心翼翼地问，仿佛躺在易碎的泡泡里，粉红色溢满就会爆掉。
“没有。”乾坤的目光落在章桀脸颊上，坚定有力，不由得人不信服。
“那... ”章桀目不转睛盯着乾坤的嘴唇，得寸进尺：“我想亲你。”
乾坤讶异地微张着嘴，发愣也只有一会儿功夫，眼中的波澜便平静下去。他俯身，凑到章桀唇边点了一下。章桀没想到他来真的，脑子炸了窝，愣在原地动弹不得。为确保不是恶作剧，他再次姿态认真地确认：“你说的都是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
“我追到了？”
“追到了。”
“没骗我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真的喜欢我？”
“喜欢。”
“可是…”章桀扭动着在沙发上坐立不安，轻飘飘的像棉花糖。一连串的问题又嫌太快，没听真切就结束了。
“没有可是了。”乾坤被他问得头疼，无可奈何地抱他进怀里，越抱越紧，上瘾一般埋进他脖颈间：“我喜欢你，想和你在一起。从回北京就想马上见到你，想起你说你们家有逛庙会的传统，我从年三十开始，每天都去跑你提过的那几个庙会想制造偶遇。
我担心你真的决定放弃我了，又想当面跟你讲这些话，好几次电话拨出去没接通就挂断了。好不容易在庙会遇到你，你却只顾给刘阳喜打电话，我因为吃醋耍脾气，不打招呼又扔下你就走了，事后又后悔。傻得要死。
你开学第一天就给我补过生日，我特别开心，蛋糕放了两节课不舍得吃。你来找我，我就等不及出来见你。想抱你，想亲你，想做你男朋友保护你。这样说，你能明白了吗？”
“原来那天真是你啊，我以为是我的幻觉。”章桀终于大胆把手落在他的腰后，慢慢用力搂紧，攫取暖人的体温。
“是我，不是幻觉。”乾坤觉得，想要抓住章桀的注意点，真是堪比登天的事，除了无奈也只剩下无奈了。
“有点儿像做梦。”章桀掐住胳膊上的软/肉，用力过猛，疼得嘶溜吸气：“天呐，我真的把你掰弯了。太不可思议了。”
“可能本来也不直。”乾坤认真地看着章桀的眼睛：“100个里面有两个，一个是你，一个是我。”
乾坤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过，眉眼弯弯的笑意刚中带柔，乌黑的瞳孔在睫毛下凝视着他，全都和他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。怎么可以这么温柔。章桀鼻尖痒痒的，突然泪眼婆娑，撇着嘴像要掉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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