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孟大夫坐在料峭春意中,将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,两只手揣在袖中抱在怀里,还在不停地吸溜鼻涕。
他身前是被翻了个底朝天无处下脚的院落,身后是空荡荡的房门,里面还放着一张被砸塌了的床,孟怀泽揣着手坐在廊下,觉得自己真是惨得不能更惨。
他昨夜先是被那枝条从床上逼下来,穿着单薄地在院中站了大半晌,之后又幕天席地没脸没皮地纵了场欲,接二连三地折腾,孟大夫终是不负众望地染了风寒。
孟怀泽虽说自小便显得文雅秀气,身体却向来强壮,极少生病,上一次生病还要追溯到几年前去,现在他鼻腔中似是塞了一团浸了醋的棉花,脑袋也昏昏沉沉的,滴溜溜地直想往下耷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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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怀泽晃了晃脑袋,晃去了一丝昏沉,又吸溜了下鼻涕,将揣在怀中的一只手伸了出来,摊开露出手心中攥着的黑色小玩意儿。
那黑色的小东西中间略细,两头稍粗,看起来平平无奇,和之前那黑色种子的光滑油亮不太相同,像是一截干瘪的木头,从边缘处的缝隙往内里看去,能看到其中闪烁的荧荧蓝光,正是昨夜那朵蓝色巨花的花心。
昨夜两人情/动时滚到花中心,孟怀泽难耐之下随手往身旁抓了一把,没曾想还真抓到了什么东西,彼时他无力思考,将之紧紧地攥在手心,直到云收/雨歇喘息渐缓,孟怀泽摊开手,这小玩意儿已是在他手心压出了深深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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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朵花长得巨大,却长了一个小小的花心,藏在重密的花瓣之中。
之后邬岳将那朵花连带着枝条尽数摧毁,这小小的黑色花心便成了那场混乱的唯一留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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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怀泽正看得有些出神,突然听到身前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响,随即是邬岳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:“你这些东西也太难用了!”
邬岳站在院中,两只袖子都捋过手肘处,露出结实的小臂,向来干净的衣衫下摆初次沾上了土,和上面华贵的暗纹掺在一起。
他一只脚蹬在铁锹头上,手里拿着半截木棍,正一脸不爽地看着断裂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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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昨夜的床塌和门掉,孟怀泽已经是见过世面的人,见铁锹折断在他眼前,面上也无甚波澜,只是瓮瓮地开口道:“你用那么大力气做什么?”
邬岳这妖怪一身蛮力,那铁锹在他手里犹如玩具,他又不是耐心的性子,不太熟练地挥了两下铁锹拍了两下土,心底里便浮起些躁,手下愈发没轻没重,一会儿功夫便有两把铁锹一把锄头命丧了他手。
邬岳扔了手中的半截木棍,脚将插在土里半截的铁锹头挑起来,踢到了旁边那一堆残次品中间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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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明是你这些东西太没用了。”他看着孟怀泽病恹恹的模样,蹙眉嫌弃道,“你们人也一样,动不动就生病受伤。”
也不看是因为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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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怀泽有些没好气道:“自是比不过你们妖怪。”
邬岳豪放地往石桌上一坐:“人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吗?”
孟怀泽心想:嗯?埋汰谁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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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嘟囔道:“什么意思,你没见过人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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邬岳竟是点头道:“没见过啊,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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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怀泽没料到是这个回答,先是一愣,随即竟生起一丝喜意来,他嘴角忍不住上翘,却又强装得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那你之前没来过人界?”
邬岳道:“人和我又没有关系。”
孟怀泽很快地接道:“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来人界?”
院内短暂的沉默中,孟怀泽在问出那句话之后,突然有些紧张起来,心扑腾扑腾跳得愈发热烈。
邬岳道:“你不是在这里吗?”
他说得极其平常,好似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、并不存在什么质疑的理由。
孟怀泽张了张嘴,下一句“我在这里和你来人界有什么关系”抵在嘴边上,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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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是没问,他心情也是大好,身上的倦怠与难受好似都瞬时好了大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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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怀泽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,又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,然后转身拿了靠墙立着的仅剩的一个锄头,利索地将袖子捋起来,这就开始干活,将翻出来的种子都翻回去,再将地面一点点地夯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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